從升上高中那天起,明明就開始暗戀月月。月月的一顰一笑,都深印在明明的心上。
每次去伙房領(lǐng)飯,明明總愛在人群里,尋找月月的身影。
月月愛好體育,喜歡長跑。每當月月在操場上奔跑,明明就遠遠地行注目禮。
雪天,明明在月月的必經(jīng)之路,裝作踏雪尋梅的樣子,等月月過來,就想跟月月說說話。月月來了,只說一句“大冷天,凍都凍死了,書呆子還在這里轉(zhuǎn)悠”??稍诿髅髀爜?,好似天籟之音。
秋天的夜晚,明明從教室后面的果園里,偷摘了兩個蘋果,悄悄塞給月月,月月莞爾一笑。
古文生澀難懂,大多數(shù)同學頭痛。明明把翻譯出來的一段古文,悄悄塞給月月,月月向他投來感激的一瞥。
那年姐姐結(jié)婚,明明悄悄裝了糖塊,趁晚自習,塞給月月。同時塞給月月的,還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只寫了一句:明跟月合在一起,不就是一輪皎潔的明月嗎?
月月知道,明明喜歡她。月月感激他,可她不想過早地談戀愛,以免耽誤學習,就寫了一張紙條上,悄悄塞給明明。明明一陣竊喜,等看了紙條,誰知上面卻寫著:你有什么呢?你有車有房嗎?你能給我想要的幸福嗎?你別傻了,趁早死了心吧。
明明好癡情,好執(zhí)迷不悟!明明固執(zhí)地認為,月月的一連三問,這是在故意考驗自己,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月月身上。
高考這年,月月考進了省城師范。而明明,卻榜上無名。
高三離校的最后一個夜晚,喧鬧的校園漸漸變得寂靜下來。一彎亮晶晶的月牙兒下,湖邊的小樹林里,兩個身影久久沒能離去。因為明天,他們就要天各一方。
月月,請你接受我的愛吧。這是一個男生的聲音,聲音里滿含著深情與熱望。這是明明。
不,明明,你很優(yōu)秀。但我們不可能走到一起。這是一個冷美人的聲音,這是月月。
不,月月,就是等你一輩子,我也要等!
優(yōu)秀的女孩很多,你不要這么癡心,我不會和你好的!
優(yōu)秀的女孩再多,我也不愛,我只愛你一個!
明明,你會后悔的!
月月,我愛你,一生一世!
……
在省城讀書,沒事的時候,月月會時常一個人徘徊在楊柳依依的湖邊,徘徊在寬廣的操場,總會常常想起明明,想他對她的好,在這個充滿欲望的年代,這種愛,真的很奢侈。那曾經(jīng)的一幕幕,月月感動得落淚。
月月聽同學說,明明回家后,他想盡辦法掙錢,掙大錢,買樓,買車,就是想讓月月過上想要的生活。
別人給他介紹對象,任憑父母百般責罵,任憑別人投來恥笑的目光,明明看都不看一眼。
明明拼命地掙錢、掙錢。起先在廠子上班,跑業(yè)務(wù),后來自己干,販過糧食,販過菜,甚至承攬過工程。因為不懂業(yè)務(wù),經(jīng)營不善,根本掙不到什么大錢。
等月月再次聽到明明的消息,那是在她大三那年。明明學了大車證,跑長途,多拉快跑。要命的是,因為疲勞駕駛,出了車禍,明明,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月月的心,就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差點暈過去。
自那,月月老做噩夢。她夢見,明明拉著自己的手,就這么跑啊跑,不知要跑到什么地方。夢見明明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向她求婚。甚至夢見明明被人追殺,滿身血污……就是這些夢,老把她從睡夢中一次次驚醒。
月月就悄悄地一個人落淚,悄悄地一個人喃喃自語:明明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傻,真的!當初,我給你寫的那張紙條,都是開玩笑的,原本是想嚇退你,可你怎么就當真了呢?明明啊,我傻,你比我還傻呀!當初,要是沒有那張該死的紙條,你何至于走上那條不歸之路呀!
一場淅淅瀝瀝的清明雨,染綠了楊柳,空氣中飄散著泥土的清新氣息,那分明是春天的味道。
一個曼妙的女子,悄然來了,來到小山坡前,那里是一座新墳。幾個零落的花圈,早已經(jīng)退去顏色,還斜斜地椅在那里。
女子把一大把丁香花,放在墳前,久久佇立著,風一吹,一串串清涼的淚珠就滾落下來。
野外,丁香花格外鮮亮、鮮亮。
女子自語著,自語著。風把她的聲音送出好遠、好遠,不知墳里長眠的人能否聽見。
明明,我來看你了。你說過的,你我合在一起,不就是一輪皎潔的明月嗎?可惜,陰陽相隔,你我只能以這種方式相見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該不好好珍惜你的感情,貽誤了你一輩子的幸福。從此一別,怕只有來生你我才能相見了。
不遠處,正有一棵柳樹,在風中婆娑著、搖曳著。女子走去,折一根柳枝,穩(wěn)穩(wěn)地插在墳堆后面,再捧上一些新土,這一插、一捧,淚就洶涌而下。
明明啊,如果地下有知,你能聽到我在跟你說話,你就安心地去吧。每年這個時候,我會來看你、陪你,為你培上一些新土。等柳枝長成一棵小樹,那就是我的化身,我愿意為你遮風,為你擋雨……你聽到了嗎,明明啊,我的好明明!
2015-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