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干凈的靈魂獨舞者
——印象喻紅及她的《揮帚而蹈》
家住老徽州,盛傳著詩仙李白專程來徽州尋找道人許宣平的故事。李白偶讀許宣平的詩,驚為仙人所作,特意從長安到徽州,卻與許宣平失之交臂。千里迢迢趕到徽州,乘興而來悵然而去,可見文學的力量之于志同道合者,該有多重。
我同樣被萬里之外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文章所打動。這個叫做喻紅的女子,用她那顆干干凈凈的靈魂獨自舞蹈著,舞出了生活中的感悟、舞出了文學殿堂里一塊新天地,也舞出了自己文學創(chuàng)作生涯里一片廣闊的天空。其用文字舞出的曼妙舞姿,甚至超過了《中國好舞蹈》里那些舞者。
讀過很多小說,流過很多眼淚,但是讀散文讀到流淚的,除了喻紅的《揮帚而蹈》,之前沒有任何一本書能夠做到。
初識喻紅,源于2011年我首次在《中國國土資源作家網(wǎng)》上發(fā)自己的文字。那時候的我,一只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邁向文學的殿堂,卻不敢叩開那扇古老而又多彩的大門。是喻紅,在我毫無自信的時候,通過QQ,給我鼓勵,甚至于“手把手”地教我如何在投稿的時候進行排版之類的瑣事。至此,我從一個自由散亂者逐漸找到了咱們國土人的“家”,這個“家”很大很溫暖,我像一條魚兒在里面愜意地遨游著。
之后,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喻紅說話。有時候是討論文學,有時候只是閑聊。但喻紅搭理我的時間不多,而我當時卻錯誤地認為,那是一個編輯對于文學愛好者所表示出來的一種倨傲。而我同樣片面地認為,喻紅既然是作家網(wǎng)的編輯,那一定是住在北京,而且像這樣的人生活應(yīng)該不錯。
基于自以為是的認識往往是不正確的。
讀過《揮帚而蹈》我才知道,2011年是喻紅最為困窘的一年。那一年,喻紅母親病重、父親骨折、愛人骨折、本人下崗、女兒學業(yè)未成,所有人生的坎坷都趕集似地降臨到了喻紅的身上。
喻紅無疑是個堅強的女子。
其時,喻紅本來還有個門衛(wèi)的工作,而且正在創(chuàng)作《一個門衛(wèi)的獨舞》系列,用喻紅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獨舞沒有登場就慘敗落幕”。這些打擊,并沒有壓垮這個柔弱的壯族女子,“我用一場痛哭和一次遠行療傷。”
傷疤未愈合,忍痛重新站立起來的喻紅,用《一個門衛(wèi)的獨舞》系列詮釋了一個佇立在風中,看車來車往、人來人往的女人,面對門衛(wèi)這個舞臺,所看到的風風雨雨,人情冷暖。這些我們平常幾乎忽略不計的小細節(jié),卻被喻紅用文字詮釋得精彩而生動,描繪得美麗而感人,而在喻紅的文字中,枯燥的清潔工作便顯得詩意而充實。
在《除夕夜,一個門衛(wèi)的獨舞》中,喻紅寫道:“我站在大門口,看著走過來走過去的人,來來往往的車,想起來許許多多的往事,往事在大門一進一出在眾多熟悉的陌生的面孔上閃回……我知道很多人羨慕我,他們覺得這個女人很多次都要倒了,還是給她站了起來,真是好運氣。我想說的是:生活從來不會欺騙誰,而是你的愿望跟現(xiàn)實脫軌?!?/span>
樸實的文字,像一片掉落的鳥兒的羽毛,輕輕地降落在平靜的水面上,甚至激不起一點波瀾。但是,羽毛下落的那一剎那,一點點的漣漪,卻在我的心頭蕩漾。
生活從來不會欺騙誰,而是你的愿望跟現(xiàn)實脫了軌。
這就是一個用文字梳理心情的女人,一個用心情堆砌文字的女人對生活不平的最好回答。
喻紅的寫作,是從掃地開始的。
開始也感到不解的是,一個上班掃地,下班寫作的女子、一個作家跟一個清潔工之間怎么劃上這個等號?
《揮帚而蹈》這組文字,讓我解惑。在尋常人的眼中,清潔工總是滿身骯臟、身有異味的一個群體。每日的工作,只是清掃街面上的垃圾。而喻紅,這個用掃把清掃環(huán)境的女子,卻將自己每天勞動的S形大院,想象成一個窈窕的美女,將清掃想象成是給美女做美容。有著這樣豐富想象力的女子,骨子里透出的,不就是文學寫作者那一份浪漫的情懷?
故此,在喻紅的心里,那一把普通的掃把,竟然也有了生命,深情地撫摸著大地母親;竟然成了一把樂器,能發(fā)出類似簫音類似竹笛的樂聲。而作為藏污納垢的垃圾桶,卻也成了能夠收羅人心垃圾、排遣苦悶的容器。
所以,喻紅用文字樂觀地表述著一個女子,在自己的天地里揮帚而蹈的那一份驕傲、那一份快樂,在清掃垃圾的同時,清掃自己的心地,撫摸自己的心靈。
無疑,喻紅是個樂觀的女子?!对诖喝绽飸涯钜粋€女子》中喻紅寫道:人就是這樣,當你強時痛苦就變?nèi)?,要?zhàn)勝它就必須面對它!
遍讀《揮帚而蹈》,你還能清楚地感受到,喻紅,還是一個善良的女子。
生活這么艱難,卻沒有阻隔喻紅回報社會關(guān)愛的行動。
2000年,喻紅成下崗女工,《小天使瑞政》是喻紅抱養(yǎng)的三個棄嬰中的一個。瑞政在喻紅媽媽家生活了一年之后,幸運地被挪威一對愛心夫婦接走。而喻紅,將瑞政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記成了厚厚一大本日記。這份愛,飛渡了海峽、爬過了高山、穿越了時空,傳遞到了挪威,在瑞政回國的時候,挪威的夫婦還專程帶著瑞政回到了喻紅的家,雖然彼此之間語言不通,但是有“愛”的翻譯,兩個不同膚色、語言習慣、行為舉止都大不相同的家庭,卻相處融洽。而喻紅心里那些想見瑞政、怕見瑞政以及為了瑞政回來探望而準備的各項細膩心思,都讓我深深地感動著。
喻紅的善良還表現(xiàn)在對一場雨、一座山、一個季節(jié)、一只蝴蝶、一花一草哪怕是只小小的毛毛蟲身上??纯础兑粭l在馬路上爬行的毛毛蟲》吧,你就會知道這個善良女子具有怎樣的感性。
喻紅是個懂得感恩的人。
《揮帚而蹈》“簡單故事”章節(jié)中,喻紅用了很大的篇幅來感恩給她帶來生命色彩的親人、給她帶來甜蜜愛情的愛人、給她帶來醇厚友情的朋友們。在喻紅筆下,父親是一座山,母親是一片陽光,阿爹(“外公”的壯族稱呼)是支撐整個家族的頂梁柱、女兒當然是貼身小棉襖……喻紅時刻記得要做《一個常懷感恩之心的人》,她記住了對清潔工保持尊敬的趙鑫珊老師,記住了對她關(guān)心備至的常江主席,甚至于在《揮帚而蹈》后記中,用了很大的版面專門對給過他幫助的人說“感謝”……
喻紅更是個以掃把為舞伴、以筆尖為伴奏的出色的一個文字舞蹈者。
我最喜歡的當屬《指尖上的風情》,這一組文字通過對“手”的描寫,概括了喻紅從少時到現(xiàn)在的生活、工作心理歷程。讓人在唏噓不已的同時又為喻紅感動著、喜悅著、憂傷著。由于生活所逼,喻紅經(jīng)常出外找工作,可是固執(zhí)的喻紅,堅守著自己的底線,不肯在現(xiàn)實面前低下高貴的自尊。碰壁是難免的,喻紅為自己嘆息,“人活在世上,不能光靠雙手,還得要有手段,會經(jīng)營??墒俏页艘浑p能吃苦耐勞的手,其他都不拿手?!币股钊遂o的時候,喻紅偶爾會發(fā)出感嘆,“我多想做一個小女人,一只可人的小鳥,依偎著一棵大樹,歡快地飛來飛去”。
2002年,喻紅成了一名清潔工。每天揮舞著一把長長的竹枝掃把,在大院里揮帚而蹈,快意人生。工作之余,喻紅窩在辦公室里看書,學習漢語拼音,拿著一本新華字典,把書上所有的文章都用漢語拼音標注起來。2006年,喻紅用一臺老黃牛電腦撬開了文學殿堂的大門,從此,一個白天揮舞著掃把、揮帚而蹈。夜晚敲擊著鍵盤、揮筆而蹈的清潔工作家在地質(zhì)大院里誕生。喻紅從一個獨特的角度,詮釋者自己的坎坷人生,用一種近乎狂熱的寫作熱情,給自己叩開了另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行文至此,得知喻紅現(xiàn)在又成了下崗女工。心里很是憤怒,面對這樣一個至情至性的溫弱女子,多舛的命運似乎應(yīng)該畫個等號,哀傷的音樂也應(yīng)該畫個休止符。是應(yīng)該給喻紅更好一些福氣的時候了,哪怕一個平淡的安穩(wěn)的工作,哪怕再讓她做一個清潔工,我相信,喻紅一定會完美地做好這份工作,同時也會更加愜意地揮帚而蹈的!
【圖片來自喻紅的網(wǎng)易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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