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花開（3）
來源：作者：方鴻惟時間：2013-01-05熱度：0次
三
王豆兒很快在吳雪的安撫下安靜下來。
十幾歲的孩子，沒有父母在身邊寵著溺愛著的溫馨，心理還沒有成熟，卻要獨自面對生活和學習的諸多事宜，吳雪深知王豆兒的心情。
跟孟曉飛幾個女孩子會意地眨眨眼，吳雪牽著王豆兒的手，將王豆兒半拉半推地帶離了203寢室。她還想獨自帶著王豆兒下樓去看豌豆花。在吳雪的身旁，王豆兒慢慢轉(zhuǎn)哭為笑，目光所及之處，那些柔軟而又漂亮的豌豆花像一只只靜立著的蝴蝶，輕盈地在豌豆叢的枝頭綻放。透過蝴蝶般的花兒，王豆兒的思緒回到了江邊的老家。
十年前的一個凌晨，還沒怎么睡醒的王豆兒一個人睡在床上，全然不知今天之后會發(fā)生些什么。這一天，正是王豆兒滿六歲的生日。
六歲的王豆兒當然不知道生日是怎么一回事，她只知道，從她醒來之后，爸爸和媽媽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近幾年來，隨著外出務工潮的持續(xù)迸發(fā)，過完年之后，年輕的就陸陸續(xù)續(xù)外出打工。農(nóng)村的孩子不嬌貴，留下來的孩子們就交由爺爺奶奶照看。這種隔代撫養(yǎng)孩子的行為，在現(xiàn)今經(jīng)濟尚不發(fā)達的地方越來越多。
王豆兒還記得，那天她一個人在村中到處尋找，最后順著下山的道路找著。晚上的山風呼呼地作響，一路走一路呼叫，累極了的王豆兒一個人坐在下山的路途中，天黑之后爺爺才找到王豆兒，爺爺將王豆兒背在背上，又餓又累的王豆兒伏在爺爺?shù)谋成纤恕?BR> 回到家，爺爺將王豆兒背上二樓，木頭樓梯在爺爺?shù)哪_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迷迷糊糊的王豆兒被驚醒了。
“媽媽！”王豆兒習慣性地伸出手去摸媽媽的胸部，王豆兒在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摸著媽媽那豐滿的所在才能睡得踏實。
“媽媽，媽媽，我要媽媽！”感覺手頭有異，王豆兒睜開眼發(fā)現(xiàn)是爺爺在抱著自己，于是王豆兒開始叫喊和掙扎。
“你媽媽跟爸爸到外地去賺錢，給你買新書包上學啦！”爺爺哄著王豆兒。
王豆兒依舊不依不饒地叫喊著掙扎著。
“哭什么哭？都是你媽不爭氣，沒給我老王家生一個帶把的!你更是一個掃把星，你一生下，就趕走了你奶奶！”一直就不怎么喜歡王豆兒的爺爺拋下這句話后，將王豆兒扔到床上，就再也沒理會王豆兒的哭喊。將王豆兒關(guān)在空房間里，爺爺轉(zhuǎn)身就踩著樓梯下了樓，“咯吱咯吱”的聲音在夜幕里再次響起來。樓上黑漆漆地，六歲的王豆兒一個人被甩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心里的恐懼逐漸升起。爺爺自顧自在樓下忙乎著，這個季節(jié)要做的事情多著呢，茶季快要到了，要準備好木炭用來焙茶，要將塵封一年之久的所有做茶用的家伙事兒全部收拾起來晾曬，還要將腌制成的年豬肉起缸，還要……爺爺可沒時間來理會小小的王豆兒。
王豆兒哭著喊著，喊累了。她躺在房間的地板上，大大的眼睛死死盯著房間的頂棚。
爸爸媽媽，你們?nèi)チ四睦?？你們不要豌豆兒了嗎?BR> 王豆兒傷心地哭泣著，淚眼朦朧地看著窗外，外面的天空黑乎乎的，沒有一顆星星，更沒有月光。一只老鼠倏忽一聲從王豆兒的身旁經(jīng)過，駭?shù)猛醵箖喊l(fā)出一聲尖叫。
“爺爺爺爺，有老鼠！你快來，我好怕！”王豆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摸到門邊上，拉拉門，拉不開，推推門，也推不開。爺爺已經(jīng)把房門從外面鎖起來了。
“爺爺爺爺，快開門，我怕老鼠！”王豆兒大聲喊叫，爺爺沒答應，倒是將房間里的那只老鼠嚇得不敢吱聲。
王豆兒繼續(xù)喊著爺爺，沒有聽到應聲?？磥頎敔斢秩e人家喝酒了，爺爺在村里是個干部，平常總會有人叫他去喝點小酒。王豆兒害怕極了，仿佛一個迷了路的孩子，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
許久沒有聲音，那只老鼠又不知從哪一個角落里鉆出來，在房間里吱吱亂叫。王豆兒又驚又怕，心急之下的她瞥眼見到自己的床，于是立即蹦上床，鉆進被窩躲了起來。
老鼠肆無忌憚地在房間里跑著，叫著，咬著，王豆兒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呼喊了，她輕輕滴啜泣著，迷迷糊糊中睡著了。睡著的王豆兒還做了個夢，在夢里，媽媽在前面跑著，她在后面追著，媽媽的手里抓著一大把紅彤彤的映山紅，邊跑邊叫道：“豌豆兒，快來啊，你看前面的地里，許多蝴蝶變成花了呢！”
蝴蝶變成花，這可是王豆兒沒有聽說過的事情。好奇的王豆兒加快了奔跑的腳步，想立馬就能看到媽媽口中那蝴蝶變成的花兒，跑著跑著卻被腳下的小石頭絆倒了。疼痛之下王豆兒“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媽媽趕緊甩掉手中的映山紅向王豆兒奔了過去……
“豌豆兒，我說這個豌豆花就是你變的吧？”吳雪老師那好聽的聲音打斷了王豆兒的回憶。在和煦的陽光下，吳雪老師那如花的笑靨才像這豌豆花呢！
“王豆兒，你本來也應該是一只花蝴蝶啊，應該像孟曉飛她們一樣愛笑愛鬧愛美愛玩，可是你總不跟孟曉飛她們一起玩，你這只蝴蝶豈不就像這一朵朵豌豆花，總是獨自靜靜地停在豌豆的枝頭啊?！?BR> 吳雪老師的話讓王豆兒心頭一震，吳雪老師還是笑語嫣然的樣子，但是說出的話卻那么有道理啊。
王豆兒沒有作聲，她低下頭看著那些豌豆花。
南方的初春，太陽似乎戴著一面淡淡色彩的眼鏡，撒出的光線細膩又柔和，和煦的陽光下，空氣清新而濕潤，有種淡淡的花香。王豆兒的眼神不太好，就象照相機被調(diào)亂了焦距，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蛇@也不是壞事，世界在她眼里是深深淺淺的綠色上飄動著斑斑點點的白色和紫色。一朵紫色的豌豆花開了，猶如在半夢半醒間一點點打開粉紫的花瓣，玫瑰花苞的小花瓣包著圓而濕潤的蕊，海星足狀嫩綠的托，擎著這小可憐樣花的是一片中綠色的水芋形葉子，葉子上面的葉脈象年輕人垂下的手背上的靜脈曲張，感覺很是嬌嫩。
吳雪老師說的沒錯，我就是這一朵小可憐樣的豌豆花兒呢!
王豆兒的情緒再次低落下來。
吳雪的眼神從那些豌豆花上投射到王豆兒的身上，這個女孩子緊蹙的眉頭讓吳雪不知所措，她還沒有弄清楚這個女孩子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心事，在她身上到底發(fā)生過一些什么？
(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