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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財是劉氏家族的后代,劉財?shù)淖孑厔⑹霞易逶趺搓J東關(guān),來到劉臺村,又是怎么發(fā)的家,劉財只是聽人像講故事的去講才知道一些。他是五十年代新中國剛成立時才出生的人,聽說,劉家到他父親那輩,家道已經(jīng)衰落,劉財?shù)母篙?,也就是劉財父親,大伯,叔叔們整天正事不干,抽大煙扎嗎啡,娶小老婆,吃喝嫖賭什么都干,就是不愛干正經(jīng)事。誰得手誰就樓私房錢,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兄弟之間離心離德。自古以來都是治家艱難,敗家容易。多厚成的家底,也經(jīng)不住瞎折騰,不幾年的功夫,粉條廠因經(jīng)營不善也黃攤了,城里的商鋪也變賣了,眼看到了要折騰房子賣地的時候,東北解放了。因土地還沒等賣呢,共產(chǎn)黨搞土改,他家就被劃成了地主。劉財?shù)母赣H總說:“時氣不好,再晚幾年搞土改,我們劉家就得是貧雇農(nóng)了?!?/p>
那時,農(nóng)村有雇農(nóng),貧農(nóng)、下中農(nóng)、中農(nóng)、上中農(nóng)、富裕中農(nóng)、富農(nóng)、地主。雇農(nóng)就是一無所有,這類成分的人很少,那時劉臺村就一戶,是一個寡婦領(lǐng)個兒子,丈夫死后,怕分她家產(chǎn),被族人攆了出來。
貧下中農(nóng)最吃香,是中國共產(chǎn)黨依靠的力量。中農(nóng)是團結(jié)的對象,上中農(nóng)不香不臭,富裕中農(nóng)不批不斗,地主富農(nóng)就是敵對階級,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對象。
那時生產(chǎn)隊選干部,必須得是貧下中農(nóng),叫根正苗紅。不論是當(dāng)兵還是哪處要人,必須得是根正苗紅的貧下中農(nóng)出身。特別是一些重要的工作崗位,只有成分好的人才能被信得過。一旦用錯了人,就要追究領(lǐng)導(dǎo)無產(chǎn)階級立場不鮮明的責(zé)任。領(lǐng)導(dǎo)要被說成是,階級斗爭的弦繃的不緊,眼不亮,心不明,路線不清,立場不穩(wěn)。
成分是怎么來的?當(dāng)共產(chǎn)黨推翻了國民黨后,在農(nóng)村搞土改,讓耕者有其田。那時定成分,是根據(jù)哪家有多少土地來劃分的。這一定性,把后來的每個中國人,剛一出生,就被定了性,分了類,劃了身價,都被貼上了“成份”這個“標(biāo)簽”!這個因經(jīng)濟而創(chuàng)造的“標(biāo)簽”被那個時代在政治上利用了整整二十多年,成為舉世聞名的“今古奇觀”。
因自然規(guī)律的子生兒,兒生孫,子子孫孫的繁衍生息,讓這個隊伍不斷的擴大,我們要是繼續(xù)的利用成分這個“標(biāo)簽”來劃分?jǐn)澄矣眩潜晃覀冏约和频綄α⒚娴娜?,就是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了!這幾十年,把一個原本利國利民,光輝燦爛的土改運動,變得有些黯淡失色。后來因長期利用成份這個“標(biāo)簽”而造成的后果,對團結(jié)全國人民,調(diào)動全國人民建設(shè)社會主義的積極性,都帶來了不利的影響。讓唯成分論這條路越走越狹窄,直至到最后“畸形”的出現(xiàn)……
劉財在年輕時,雖然英俊帥氣,是村子里,長相最標(biāo)致,又最勤勞的頭牌小伙。但,因成分不好,哪家的姑娘也不愿意嫁到,在人群里低人一等,在社會上抬不起頭的人家里去做媳婦。所以,劉財二十好幾了,那時農(nóng)村人結(jié)婚都早,滿十八歲就給登記。很多農(nóng)村人不登記就結(jié)婚的也不在少數(shù)。那時過二十歲以后再不結(jié)婚,就算大齡青年了。可劉財,同齡人生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可他還是光棍一條呢!
劉財記得,在二十一歲那年,正當(dāng)自己看到一般大的男青年,都在成雙入對的搞對象。可自己,雖然看到女孩子時,也是心跳加快,春情涌動??梢蜃约撼錾聿缓?,把婚姻看作是,可望不可求的時候。同村的姑娘小敏,一天晚上在大隊看電影時,塞到自己褲兜里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要與自己處對象。正值青春年華,血氣翻缸地劉財,看信后,雖然春心蕩漾,熱血沸騰,生理現(xiàn)象也有了反應(yīng)。可一想到自己的家庭出身,沸騰的血,滾燙的心,像被澆了一捅冷水一樣,隨即又降到了冰點。
在他看來,這是不可能的事。那是一個火紅的年代,從青年人堆里選拔優(yōu)秀人才,首先是貧下中農(nóng)的后代,要根正苗紅。青年人個個都要求進步,進步的最好表現(xiàn),無產(chǎn)階級立場要堅定,不但要與階級敵人劃清界限,還要敢和階級敵人作斗爭。劉財?shù)母赣H,是第三小隊唯一的一個,四類分子,是斗爭的對象。凡是要求進步的青年人,都要以劉財?shù)母赣H做靶子,在批判劉財父親的大會上,要敢于沖鋒陷陣。
劉財雖然是地主子弟,黨的政策是,地主子弟不讓受到牽連??筛赣H是地主,自己也不光彩。在批判父親的大會上,劉財總是坐在生產(chǎn)隊,大炕上的犄角旮旯,或者是燒火的灶房里,再不就是走廊的一角。把頭低得很深,誰也不敢看,一言也不發(fā)。但劉財絕對的聰明,他是讀過書的人,念到高中畢業(yè),因成分不好,才沒上大學(xué)。劉財經(jīng)??磿枷胍稽c都不落后,什么事都看的明白,想得開。他佩服共產(chǎn)黨,敬重毛澤東。沒有共產(chǎn)黨就沒有新中國。沒有毛澤東的領(lǐng)導(dǎo),共產(chǎn)黨就不會取得成功。沒有毛澤東,中華民族就不會崛起,中國人民還要在苦難里苦苦的爭扎。
共產(chǎn)黨是帶領(lǐng)窮人打天下,針對當(dāng)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貧富差距太大的國情,中國不搞土地改革不行。要想搞好土地改革,不把地主打倒也不行,那土地革命就要進行不下去。在劉財看來,唯成分論是暫時的,不久的將來,共產(chǎn)黨要帶領(lǐng)全中國人民搞社會主義建設(shè),唯成分論一定會被取消。
對小敏的求愛,讓劉財亂了方寸,是迎風(fēng)而上,投懷送抱呢?還是背道而馳,遠遠的躲開?讓劉財左右為難。
劉財不敢相信這是小敏的真心,劉財以為是小敏一時的沖動,用捉弄自己來取取樂,開開心。劉財經(jīng)常囑托自己,要慎重加慎重??芍翉目戳诵∶舻膩硇乓院螅m然沒有當(dāng)真,劉財還總是抑制不住的,暗地里去用眼睛,觀察和欣賞小敏。閑下來時,有著高挑身材,修長的腿,烏黑的頭發(fā),白凈臉,紅嘴唇,重眉毛,大雙眼皮。兩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像兩處清澈的湖水,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即穩(wěn)重又深沉的女孩。無論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的小敏,總是在他腦海里出現(xiàn)。
一天晚上他做夢,夢見小敏和他,正坐在堤壩上的一顆大樹下,小敏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對他說:“你看天上的月亮多亮??!連星星都笑了,他們這是在祝福我們呢!我的父母要都像他們一樣該有多好哇!”正說到這,就看小敏的父親,手里柃著一根大棍子,怒氣沖沖的奔他們走來,嘴里罵到:“好你個混小子,還敢勾引我女兒?!闭f完,就舉起大棒子,沖他腦袋打來,把他一下子就驚醒了。
那時公社放映隊只在夏天,冬天農(nóng)閑時,才給全公社十多個村子輪流放映電影。村子里沒接電,要演一場電影,一部片子不定得演幾天呢!因為是放映隊自己帶的老舊發(fā)電機,總愛出毛病,有時看一會就壞了,有時看一半就又壞了!夏天,一場電影演到下半夜是常有的事。特別是嘎嘎冷的冬天,發(fā)電機一旦壞了就很難修理,只能是壞了就停演。所以,有時在一個村子要演一部電影,就得好幾天的時間才能演完。
看電影時非常熱鬧,因總也不演電影,一旦在哪個村子演電影了,三里五村的人除了老弱病殘實在來不了的以外,幾乎全來看,演電影的場地總會是黑壓壓的一片人擠人。去晚了,再個矮一點,就只能看別人的后腦勺了!夏天看電影,不但要擠出一身的臭汗,還要被蚊子咬,瞎蒙叮,煙味、大蒜味,大蔥味連嗆人,再熏人。冬天冰天雪地的嘎嘎冷,那時的人們哪像現(xiàn)在這樣又是羽絨服,雪地棉等穿戴。大多數(shù)人穿的都是用已經(jīng)穿了多少年的,舊棉花做的空心棉襖,空心棉褲,自家做的擠臉棉鞋,頭上圍著很薄的圍巾,兩只手往兩個袖筒里一插,站在冰天雪地里時間一長,腳和手凍的都像被貓咬似的難受。就是這樣人們也愛往那湊,每一部新片電影,放映隊都得在每個村子輪流放映一遍,很多人跟著放映隊走,一部片子不定得看多少遍呢!
那時的人們,就是不看電影,也愿意去湊湊熱鬧。三里五村的大姑娘小伙子們,更把它看做是難得亮相和拓寬眼界,好與鄰村異性交往的大好時機。都會把自己打扮的齊齊整整,漂漂亮亮的,利用看電影的機會搞對象的不在少數(shù)。每看完一場電影回來,人們很少會議論電影的故事情節(jié),都愛講一些,看電影時哪位小伙挨著哪個姑娘站著了!哪個姑娘被好幾個小伙多看了!又有誰與誰看電影時溜邊了!等等,花邊新聞就會出來一大堆。
記得,有一對正談戀愛的青年人,利用看電影的機會,在玉米地里發(fā)生了性關(guān)系。小伙子因興奮猛了一點,姑娘又是第一次,連緊張再加上處女膜的破裂,暈了過去,把小伙子嚇的不知所措。叫來親屬等好幾個人,找生產(chǎn)隊長批準(zhǔn),用生產(chǎn)隊里的大馬車,把姑娘拉了回去。雖然,兩個人都沒說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成年人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一天,還是在大隊看電影,小敏把劉財拽到背靜處,問劉財:“看到信后為什么不表態(tài)呢?難道我配不上你嗎?”
劉才說:“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害怕……”
還沒等劉財說完,小敏就說:“你怕什么?怕你家成分不好,連累我?”
劉財說:“是,是,我怕……”
又是沒等劉財說完呢,小敏說:“我現(xiàn)在是成年人了,這不是小孩子頭腦一熱,發(fā)生的沖動。這是終身大事,不是兒戲。我是在找生兒育女,相依相伴,要生活一輩子的丈夫。我認(rèn)為你合適,才主動找的你,你還怕什么?”
劉財聽了小敏的表白,心熱了,臉也紅了,剛要去拉小敏的手,把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對小敏說:“這是終身大事,你還是要慎重考慮一下?!?/p>
小敏說:“這事我能用你告訴嗎?你知道為什么這么多介紹對象的,我都沒看妥?因為,在我眼里,那些人都不如你。你念書時學(xué)習(xí)就好,還勤勞,有頭腦。在生產(chǎn)隊里干活,雖然受到下等看待,但不泄氣,不悲觀失望,還是這樣的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所以,我就看你好。我要找的是男人,而不是成份。”
劉財又擔(dān)心的問:“那你爸會……”
還是沒等劉財說完,小敏說:“我爸那是要有點麻煩,但我慢慢做工作。再說了,這是我自己的事,得讓我自己做主?!?/p>
聽到這,劉財熱淚盈眶,他走過去緊緊的抱住了小敏。
那天晚上,天上是皎潔的月光,大地一片寂靜。知趣的青蛙,也迷在了草顆里,不再像往日那樣的哏嘎亂叫。風(fēng)也溜到了一邊,躲了起來。讓田地里的莊稼不再沙沙的作響,靜靜的站在那里,為這對年輕人,要面臨坎坷的戀愛,在站崗放哨。可能是,連大自然都看好了,這是一個合適的婚姻,在成全這天生的一對,不愿去干擾兩個年青人,讓他們甜蜜的相愛,盡情的傾訴。
他們順著鄉(xiāng)見的小路,手挽手的往前走著。他們喜歡這寧靜的夜晚,清新的空氣。在明亮的月光下,他們幻想著美好的未來,他們暢談著,對生活的熱愛。
兩個年輕人,因是另類的組合,他們沒有像一般青年人談戀愛那樣,大明旗鼓,火爆熱烈。他們雙方都明白,前面有很多未知數(shù),在沒有萬分把握之前,他們不想去驚動這個瞬息萬變,紛繁復(fù)雜的世界。
人們最敏感的神經(jīng),就是男歡女愛的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劉財和小敏在談戀愛的事,還是傳到了小敏父親的耳朵里,小敏的父親問小敏的母親:“小敏搞對象的事你聽說沒有?”
正在衲鞋幫的小敏母親先是一愣,后又急忙用嘴舔了一下大拇指尖,被針扎過的出血點后說:“沒聽說呀!你又聽誰犯嘴犯舌的瞎掰扯了,我怎么一點沒看出來呢!”
“瞅你這個當(dāng)媽的,女兒丟了,你都不知道。村子里都傳開了,你還像沒事人似的。'小敏的父親邊生氣,邊數(shù)落小敏的母親。
小敏的母親追問道:“小敏和誰搞對象了,你都是告訴我呀!”
小敏的父親:“和劉財?!?/p>
小敏的母親:“那行??!劉財小伙長得帥氣,過日子心強,人品也好,我看挺合適的?!?/p>
小敏的父親:“你懂個屁,把姑娘嫁到地主家,你不怕吃瓜撈哇?”
一聽會吃瓜撈,小敏的母親不吱聲了!小敏的母親想:小敏的爸爸是大隊干部,一旦小敏真的與劉財搞對象,小敏的爸爸就要受到,階級立場不分明的牽連。這樣,小敏的爸爸就會被處分,或者是拿下來。
當(dāng)天晚飯后,小敏的母親收拾完碗筷,在屋里沒有旁人時,就坐到女兒的身邊,問正在看小說的小敏:“小敏,人都說你和劉財搞對象了,這是真是假呀?”
小敏:“你聽誰說的?”
小敏母親:“你別管聽誰說的,到底有這事沒有?”
小敏尋思了一會,對母親說:“有,但與劉財無關(guān),是我主動的?!?/p>
小敏母親:“小敏,你不能這樣做呀!劉財小伙雖然哪樣都好,可成分不好,你爸這關(guān),就通不過?!?/p>
小敏:“這是我的終身大事,與我爸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小敏母親:“你爸是大隊干部,與地主做親家,那是“混線”,要受處分的?!?/p>
小敏:“那也不能為了我爸不混線,就破壞我們的婚姻。”
小敏的母親急了,對小敏說:“你和劉財搞對象,不光對你爸不好,對你也不好。你想想,現(xiàn)在成分不好的,多受氣呀!穿開襠褲的娃娃都敢欺負(fù)他們。再說了,將來生孩子,剛一出生就會被人貼上,低人一等的標(biāo)簽。好女兒,聽媽的話,別任性了。你二嬸的娘家侄子,是學(xué)校的老師,你二嬸還說要給你提媒呢。”
正在這時,小敏的父親回來了,小敏的父親對小敏說:“我告訴你小敏,你與誰搞對象我都不管,你和劉財搞對象,我堅決不答應(yīng)。我看你再去找他,我就打折你的腿?!闭f完,就脫衣服上炕睡覺去了。
不一會,小敏父親的鼾聲,壓倒了小敏在被窩里的哽咽聲。
作者筆名于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