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
來源:作者:鄢海蘭時間:2012-08-31熱度:0次
小黑不是人,是條狗,是春枝那短命的男人從腰壩寨她大姨家抱來的,抱回來的時候才出生幾天,黑黑的眼珠,黑黑的身體,蠻討人喜歡的,男人就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小黑。男人說了,山里的日月長呢,屋里養(yǎng)條狗,既能看家,也多了些鬧熱。小黑長到一歲的時候,男人卻像一陣山風(fēng)般地消失在山坳坳里了。
那天,男人開著自家的小四輪從鎮(zhèn)上拖肥料回來,許是天雨路滑,許是男人多喝了兩杯,春枝卻認(rèn)為是命中注定,男人和車在一個拐彎處墜下了幾十米深的山坳,等春枝慌里慌張趕到時,山坳坳里只剩下了一地的狼藉。
春枝一個人了,上山砍柴,下河背水,園圃里種包谷,春枝一個人在寨子里來來去去。嚴(yán)格地講,也不能算是一個人,因為,小黑總是守在她的身前身后。
寨子里想和小黑一樣身前身后守著春枝的還有二流子國信。國信氣力莽壯,卻游手好閑、偷雞摸狗,女人們都不屑朝他多望一眼,春枝亦然。然而,春枝新寡,春枝年輕而美好的身段卻不止一次走進(jìn)國信的夢鄉(xiāng)。國信睡不踏實了。一天晚上,他懷揣著一根骨頭,悄悄地來到春枝的屋旁。剛到禾場邊,一條黑影“嗖”地一下從春枝家的階檐下竄了出來,守在禾場邊,喉嚨里還發(fā)出了“嗚嗚”的低吼,是小黑。國信把懷里的骨頭丟到小黑腳邊,小黑望都不望,只是警惕地守在禾場邊;國信做了一個撲打的動作,小黑還是不動,喉嚨里的吼聲漸漸提高,有了明顯的警告意味。二流子國信當(dāng)然不會因為一只狗而收斂自己的行徑,并且,他還加大了腳步,小黑就在這時,發(fā)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吠叫,并猛地?fù)湎蛄藝拧?BR> 國信第二天出現(xiàn)在寨子里的時候,走路是一瘸一拐的,他一邊走一邊罵,罵春枝家的狗是癲狗,他不過在她屋旁走走,就被那畜生咬了,春枝那婆娘要給他付醫(yī)藥費。菊三嬸和劉二伯是春枝的鄰居,聽見了就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于是,寨子里的人看見走路一瘸一拐的國信,就都忍不住笑了。
后來,光棍伍三、村會計強東都被小黑咬了。寡婦門前是非多啊,寨子里的女人們就張羅著給春枝介紹了個對象,就是寨子里教小學(xué)的謝老師,離婚了的。怪事,謝老師去春枝家的那一天,也被小黑咬了,春枝攔都攔不住。
寨子里私下就有了議論,都說春枝家的小黑有點古怪,這個說,小黑成精了,那個說,是春枝死去的男人附了體。然而,春枝的日子卻漸漸平靜下來,家里禾場的周圍還長出了細(xì)細(xì)碎碎的小花和小草。
半年后,腰壩寨的大姨給春枝介紹了個男人,男人高高大大,憨厚中透出幾分精明。在大姨家見過一次面后,春枝的心有些動了,一來二往,春枝的臉上就多了好些明媚的笑容。
寨子里的人們知道這件事后,便不服氣地嘀咕幾句:他腰壩寨的人就長了三頭六臂?小黑兇著呢,看他敢上春枝的門?
那天,那個男人就真的上春枝家來了。春枝清早就換了身新衣裳,買煙打酒,忙得滿臉通紅。男人從彎彎的山道上走來,身邊仿佛還跟著什么,走近了,原來除了一人外,還有一狗。
寨子里的人們笑得幾乎要在地下打滾,牽條狗來就進(jìn)得春枝的家門?寨子里家家都養(yǎng)了狗,國信、伍三、強東不照樣被咬?
男人從遠(yuǎn)而近走來,寨子里的無數(shù)雙眼睛就從遠(yuǎn)而近地跟著他走??墒?,快到中午了,寨子里的人都沒聽到預(yù)期中小黑的吠叫聲,他們只看見男人在禾場里幫春枝劈柴,春枝進(jìn)進(jìn)出出地忙乎著,小黑和男人帶來的那條狗親親熱熱地守在一邊。
寨子里的人面面相覷,卻想不出小黑突然溫順的原因。
春枝和那個男人結(jié)婚好久后,菊三嬸和已是鄰居的男人扯談,說起小黑以前的兇猛和見到男人后的溫順,三嬸便忍不住發(fā)了許多感嘆。男人先是沉默地聽著,半晌后忍不住笑了:不是小黑那畜生見我就變溫順了,是我那天牽來了它的娘!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