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追殺與掩護
岳桂驚喜交集加快了腳步很快就上了樓進了房間。她急急地呼喊:“快為我撿幾件衣服,你也一樣,”待夏蓮走近時她又低聲催道:“你的衣物用閨門旦戲衣包了,我的衣物用皇后皇妃戲衣包了,我們快離開劉府!——別問是啥原因,離開了劉府再告訴你!”
她倆急急地走到大門口,一個門衛(wèi)關(guān)切地問:“三姨太,這么快就還回戲裝啦?”三姨太忙回答:“是噢。劇團催著要,說是今晚演出要急著用哩!也是惱火!借時不說現(xiàn)在放炮,我來來去去就要跑四趟,真要累死我了!”另一個門衛(wèi)聽了如是說也十分關(guān)切:“那——,再急也得走穩(wěn)點,千萬別摔著啦。”院內(nèi)經(jīng)過大門口的一個丫環(huán)見了也自言自語起來“人家三姨太待人真好,人緣也真好??纯催B門衛(wèi)一都會關(guān)心她?!彼胱约阂矐?yīng)該有所表示,于是也就補上一句:“三姨太,慢慢兒走啊——!”
那岳桂連聲謝謝卻更加快了步履頭也不回徑直向前趕路。伴在一旁的夏蓮回過臉嘀咕了一句“人家急你們盡多事”便伴在岳桂身旁急急地向前趕了。待到連接橫街子的那端被一個頭包白帕膀挎著竹籃的女人迎住了。她倆都嚇了一跳?!皠e怕,我是玉秀妹。”她倆仔細打量了,那女人雖然一臉土灰,但一對眼睛依舊那樣水靈,她倆終于認出來了。
陶玉秀走近岳桂幾乎頭碰頭:“一直往前走別大聲說話。呃,在劉家你探明了啥問題,快擇關(guān)鍵的悄聲告訴我,腳下不要停步,——啊,夏蓮,你把衣物交給我,你快往前頭趕,告訴羅伯就說我說的請他快去把我姐叫到羅家來有急事,一刻也不能耽誤!”待看到夏蓮一陣小跑過去了她又回過臉:“快悄聲說吧?!?/p>
岳桂擇其關(guān)鍵的說道:“曹家養(yǎng)了近百名日本特務(wù),說是古鎮(zhèn)衛(wèi)隊的顧問團的。他們一出招就是搞大型活動,陰謀消滅本地共產(chǎn)黨的抗日力量和鄉(xiāng)民中的愛國志士,掃清障礙,迎接在南洋的日軍打進我國西南三省打到古鎮(zhèn),與東線日軍夾擊抗日軍民,滅亡中國。嗯,就這些。”末了她疑惑地睜大了眼睛:“可我從來沒看見有日本人在街上出現(xiàn)???”
“探明的是極為重要的情報。你真了不起!”陶玉秀由衷地贊揚她,另加了解釋:“那些日本特務(wù)化妝成了曹府的兵痞或便衣,多半是這樣了。要不,怎么到處可見兵痞、便衣卻不見一個日本人呢?”她稍一思索又嚴峻地說:“嗯,我說,曹賊已覺察你是在探秘,他絕對要殺人滅口。劉老爺也會摸清你的戀情,也不會放過俊生!同樣也不會放過香梅,因為他知道香梅說假話為你們打掩護了。所以你們四人由我?guī)С龉沛?zhèn)趕快隱敝起來。要快!”
一上羅家小樓陶玉秀就對羅子敬說:“子敬哥,時間緊迫,來不及商量了,你趕快通知俊生哥和香梅哥立馬到字畫店更衣與岳桂夏蓮一道由我把他們帶出古鎮(zhèn)交肖三兒哥帶到安全的地方隱敝起來。然后你去廣場按你擬定的原計劃行事。我的建議行不?”
“行!我這就去?!绷_子敬說罷對陶玉秀微微一笑便風(fēng)一似地奔了出去。
就在此時玉芬氣喘吁吁地上了樓。屋前屋后到處找玉秀妹:“玉秀玉秀,在哪?快出來!”
“看你,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陶玉秀一把抓住了玉芬的一只膀子:“我這不在這里嗎?”
“哎呀呀!化妝成了鄉(xiāng)下大娘,哪個能一下就認得出來嘛——!”她端祥一下急急地問:“有啥要緊事了?”然后還打趣道:“司令官先生,啊女士!”
“別逗了,沒時間了!”陶玉秀嚴肅地說;“你快化妝成我這模樣去水井溝廣場唱道;‘賣桂花嘍——!月月桂,月月桂,置于枕邊香香睡!’然后你去纏住劉老爺:‘買些月月桂給二姨太三姨太吧,讓她們置于枕邊香香睡!’。憨包兒姐,不是你害羞的時候啊!這次呀,你哪能有時間害羞啊,是在掩護我?guī)麄冸x開古鎮(zhèn)。記住,你和子敬哥他們要盡量拖延時間喲!”
玉芬應(yīng)道:“知道了!”就迅速化了妝更了衣挎了竹籃卷起一陣風(fēng)奔了出去。
夏蓮嘖嘖連聲樹起了大姆指:“了不得了不得!你真是個英明的女司令!”
陶玉秀微微一笑謙遜地說:“哪里哪里!我看起來像指揮了一回。但實質(zhì)上我們是按原計劃行事罷了。剛才我知道得多些早些,也是子敬哥事先分派我的。——啊,你看二位先生到了,你倆沒時間現(xiàn)在親熱喲!快化妝與更衣??!”
俊生只與岳桂抱了一下,就同香梅一起化妝了。岳桂和夏蓮也一齊動手,很快化妝好了,小樓上一下就出現(xiàn)了兩個漁夫三個漁婦。羅伯上樓千叮囑萬叮囑,他們一抱拳就下樓隱沒在店門外了。
水井溝廣場此刻展現(xiàn)了另一幕。
曹團長自岳桂離開后他越想越不對頭。他不得不向劉老爺攤牌了:“我總是覺得岳桂突然出現(xiàn)確系有很大的問題……”劉老爺打斷他:“你疑神疑鬼。她一個纖弱的女子能干個啥名堂?再說了她滿腦子都是戲,還會整出你們那些復(fù)雜的事兒來?”說著擺了擺頭,心里直罵那曹某“真是得了神經(jīng)??!”。
“這有啥奇怪?”曹團長有些急了?!拔壹胰烫饶慵以拦疬€要柔弱,還成天泡在淚水里,人家都說她是‘傷感美人兒’,一到天黑若無人陪伴半步也不敢離開房門??赡脑胨垢以谝股钊遂o時獨自一人摸進原二姨太曾經(jīng)住過的多少人都說陰氣極重的西廂房偷看偷聽我們。我還來不及處罰她就被日本人勒死拋尸永寧河岸了!”
“真的?”劉老爺半信半疑:“啥時候的事兒???我就咋個不知道?。俊?/p>
“那是三天前的那晚發(fā)生的呀?!辈軋F長十分奇怪:“你家人可能都知道了。咋就沒告訴你呢?啊,你也外出才回來沒有多久噢。”他不等他說話就急著說:“比如她與俊生的事不也是瞞著你嗎?據(jù)說經(jīng)香梅一攪和你竟以為她只與香梅切磋戲藝了?!?/p>
“這些你都知道?”劉老爺驚愕了:“你咋就盡都會知道?”
“所以我那些人都不是白養(yǎng)的,也不能不養(yǎng)哇!”曹某以為為顧問團提供給養(yǎng)已獲得了可靠依據(jù),更為戳穿岳桂的圖謀釀成了“水到渠成”之勢。他于是趁熱打鐵:“據(jù)我分析,她已將這里的秘密捅了出去,現(xiàn)在正在向外逃竄。我與你去到大門口就一目了然了。我也正好要吩咐手下追蹤哩!”
“那好,看看去!”他就伸出一只手示意曹團長先行。
一到大門口一問聽說三姨太急急外出還戲服了他便知道大事不妙。
曹團長在趙副官耳畔低語了幾句,趙副官跑步趕到廣場東邊找到了四個便衣又是幾句嘀咕然后返回到曹團長身邊。
那四個便衣正欲奔跑追蹤卻恰恰撞倒了賣渾水粑和賣油炸粑的兩個小孩,那渾水粑和油炸粑撒了一地。那兩個小孩沖上去死命扭住為首的兩人不放,又哭又鬧,無可開交。四個賣纖擔(dān)的大漢立即趕過來把那四個便衣抓住,要他們賠償,并要他們賠禮道歉。看那架勢半響也不會放那四個便衣離去。
就在東邊鬧騰的時刻北邊也轟鬧起來。先是聽得一個清脆的女聲唱道:“賣桂花嘍——!月月桂,月月桂,置于枕邊香香睡——!……”接著又聽到她的懇求聲:“劉老爺!買些月月桂給二姨太和三姨太吧,以好置于枕邊香香睡噢——!……”
“媽的,我和你香香睡!”劉老爺正在對他的管家低聲下達指令,被賣桂花的一攪竟沒了頭緒,于是粗口大罵。
這下可讓賣桂花的女人抓住了把柄大鬧起來。她反復(fù)怒吼道:“你個老色狼!咋個就罵我了?有錢人就如此欺負人!”然后向圍觀的人求助:“各位鄉(xiāng)鄰,大家評評理吧!”那圍觀的鄉(xiāng)鄰倏然七嘴八舌指責(zé)起劉某來。劉某一時也下不了臺。那詭詐的管家一看不好就偷偷退出人圈兒去了。
趙副官趕到東邊忙掏出幾個銅板做了賠付還滿面堆笑賠不是,漸漸才平息了下來。為了趕時間他吩咐他們趕快回去乘馬追蹤。
北邊人群此時也漸漸散去。只見幾個家丁緊繃著臉一股風(fēng)似的往南邊奔去。
陶玉秀一行五人化裝成兩個后腰懸掛竹巴簍的漁夫和三個協(xié)助捕魚的漁婦。離開了羅家穿過雞市上小巷、豬市壩、漁塘坎來到小學(xué)那道陡坡上。這道陡坡左邊是小學(xué)的圍墻,右邊是‘四美同’醬油鋪大曬場的圍墻都高丈許。夾于中間的是大石板路,兩人手拉著手另一只手可以觸到兩邊的圍墻。若有人咳一聲經(jīng)了圍墻的反射會比原來響亮十倍之多。
“我有點怕?!痹拦鸩唤澛曊f了一句,立即傳來似大瓦缸內(nèi)發(fā)出的低沉粗獷扭曲形變了的聲音。直把夏蓮嚇得用雙掌蒙住了兩只耳朵。陶玉秀急忙回頭用食指壓于兩片嘴唇間然后再用手向后招了招示意大伙悄然緊緊跟上。這陡石梯坡度不下于三十度,長約一華里,他們好不容易才下完了夾壁狹長的通道。
他們從文廟旁迅速穿過順河街口跳下一個陡坎來到了觀音閣小溪。沿小溪順流而下的小路從一長排瓦屋后門的屋檐下經(jīng)過,中等個子的女人一不小心也會被瓦桷觸碰了頭發(fā),高大的男人稍不小心就常常會被劃破脖子或撕破膀袖。小路右邊是屋后的小排水溝左邊是孱孱的溪水,雖有稀稀落落的柳樹阻隔但依然隨時都有可能跌入溪中。他們貓著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完還不足兩華里的溪邊小路。來到開闊地,那里在兩道堡坎間是一排寬約兩丈的三十級石梯。這是鎮(zhèn)上大部分人挑水飲用的水碼頭。此刻除了兩名打水擔(dān)于肩上的小男孩以外并無其他人。大橋上雖然能夠俯視這片空地卻橋上欄桿邊無一人影。從水碼頭向小溪中伸出一大塊頗寬的石板,那是陶玉秀姐妹提水生豆芽用的。她抬頭向右側(cè)上方她家的位置僅只瞄了一眼就一招手引領(lǐng)大伙疾速通過了那片令人心快崩出來的空地。
來到了大石橋下他們才松了一口氣。陶玉秀輕聲說:“一會我們要橫過瀑布,那里水不急,水底的石頭經(jīng)常年累月眾人踩磨已無青苔了,大家只要踩實了腳步再一步一步地穩(wěn)穩(wěn)走就不會有滑倒的可能。關(guān)鍵是大石橋上與落陽橋到新橋的路上可能會有人張望,所以女人要走穩(wěn),男人要時不時從水中撈上魚還要裝進腰間的竹簍里。不是要你倆真抓魚而是要演戲那樣啊?!牶昧税桑俊彼麄兩允滦菹⒂珠_始了艱難的行程。
他們沿右邊的石坎和沙地繞了好大一個彎才到了那近十丈寬的似漂白布樣的寬瀑布前。果然大石橋上有兩個帶小孩的老頭在向這邊觀望,后面跟隨過來了兩位老太太。落陽橋至新橋之間的大路上有兩個扛桷子的青年將桷子分勻扎成‘人’字形,頭置于正中用肩扛了急急地往前奔走,一個老頭背了背簍緊緊地跟隨在后面,那老頭偶爾轉(zhuǎn)頭向這邊望望。可以判定這兩邊出現(xiàn)的都不是追蹤他們的人。于是他們放心地在瀑布上走著。三個女人真的走得極穩(wěn),兩個男人走幾步偶爾抓魚往竹簍里放,顯得自然與逼真。他們很快越過了寬瀑布。走進了蘆葦叢里,穿過幾根田埂就到了新橋下面。
他們踩過一小塊沙地又穿過幾丈寬的草地迅速鉆進鳳尾竹梢搭在左邊高高的田埂上構(gòu)成的蔭蔽的綠色通道。那兩岸的鳳尾竹堤把小溪變成翠竹蔭蔽下的“陰河”。左邊的鳳尾竹整整齊齊地覆蓋于左邊的半人高的田埂上,構(gòu)成的通道足有一人高??∩拖忝反┬衅溟g也不必勾腰。地上長滿了厚厚的巴地草,踏上去猶如踏著厚厚的地毯那樣的舒暢。他們這才輕快地往前走。就在此刻,十余丈開外的馬路上驟然響起了雜亂的馬蹄聲。陶玉秀示意大伙蹲下,她用手輕輕撥開竹葉從一條小縫向外張望,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面對著斑竹嘴那段馬路。有兩匹馬一折身返回鎮(zhèn)上,另外兩匹馬分列馬路兩側(cè),兩個壯漢跳下馬正在搜查來往行人。大伙慶幸自己已進入綠色蔭蔽通道得以安全隱蔽,不然會發(fā)生多大的危險。古鎮(zhèn)到大灣頭碼頭約五華里,據(jù)陶玉秀估計這彎彎曲曲的通道可能多出兩華里。
他們終于到了大灣頭碼頭旁的大沙地旁。陶玉秀撥開竹叢露出頭用竹葉在嘴里學(xué)了一聲鳥叫,竹堤前面不遠處的打漁船回了一聲鳥叫便輕輕地劃了過來。近了陶玉秀一看是一個粗壯的大辮子女人被嚇了一跳。那女人急忙說:“別怕,我是肖三哥的‘翠翠’??焐洗?,肖三兒哥在對岸等。他說他露臉接你們目標太大,就叫我來接了?!碧沼裥阕屑毧戳丝创J出是肖三哥的就向后一招手大家一都上了船。那粗壯的女人輕輕地劃著槳,小船悄悄地行進猶如漂在水上的一片竹葉。一行人迅速下了船在干沙地上踩出了一串深深的足印。那粗壯的女人拖了一大挎半蔫的鳳尾竹梢像是拖回家當(dāng)柴燒。待竹梢拖過那一長串足跡卻化成了竹葉竹枝劃過的痕跡。
一進入蘆葦叢肖三兒便迎了上來,示意大家別說話他帶著他們鉆進了竹林。這是永寧河的細小支流,河床幾乎快被鵝卵石和細沙填滿了,水淺只沒過足背。兩岸的濃密的鳳尾竹縫合在一起仿佛給這條支流加了陰郁的蓬蓋,兩岸幾乎看不到河床上的一切物件。他們剛一進入河床就聽見從大灣頭碼頭傳來了密集的馬蹄聲,他們都明白追蹤的馬隊已到了永寧河岸。他們加快了步伐在河床上跌跌撞撞行走起來,很快就到了中壩東北端的尾角上了。肖三兒把各位扶上船后將小船推出一丈多遠,自己卻將撐桿兒一點縱身一躍騰空飛行了一丈多遠穩(wěn)穩(wěn)地落到船頭的甲板上。大家先是一聲驚呼后是一聲贊嘆。肖三兒將竹篙平穩(wěn)放到那船體的一側(cè)然后雙手把住兩片槳用勁地順流劃起來,一剎那,小船似箭一樣在碧波上飛行,兩岸的鳳尾竹在眼前一掠紛紛向腦后退了過去……
“‘大黃桶’嫂,煮碗三鮮面來!”一個一頭汗水一身泥的村婦輕聲叫了一句。
“啥子‘大黃桶’嫂啊?我姓馬,馬大嫂都叫不來嗦?”她佯裝生氣,待轉(zhuǎn)頭一看便驚叫起來:“哎呀!”陶玉秀用食指往唇片上一壓急忙制止了她。她丟了鍋里的活計把陶玉秀拉進臥室按坐在床頭:“我給你打水來你好好梳洗打扮,要和往日一樣的漂亮。”一邊打水一邊叫:“‘干豇豆兒’!你快去把鍋里照倒起!”
一碗香噴噴的三鮮面下肚陶玉秀的面色紅潤起來,心情也平靜了許多?!按簏S桶”又走了過來夸耀道:“看看!多俏麗噢,咋個看都看不夠!我要是男人,我非把你弄到手不可!”說罷獨自己笑了起來。因了感染陶玉秀也開心的笑了起來。
笑聲未停從大州驛古老的小街得得得沖出四匹馬,上了公路就分頭向兩個方向追了出去。沒過多久一都返回來了,四個大漢對視著擺了擺頭然后又分立于通往鄉(xiāng)間小路的四個路口。
“龜兒子又在追殺哪路英雄了?”“大黃桶”問了一句,還透著十分的擔(dān)心。
陶玉秀沒有作答只緩緩閉合上了眼睛。
“大黃桶”注意到了這個微妙的表情也微微搖晃了一下頭意味深長地說:“我說呀,這是‘截蛇兒’(蚯蚓)與天龍斗,叫它八輩子也別想斗贏!——你說是不?”
她說完眼睛盯住陶玉秀拌了個鬼臉,引得陶玉秀伴和著她格格格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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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