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
來源：作者：莫如鵠時間：2012-04-17熱度：0次
兒子快要結(jié)婚了。昨日下午，從家俱市場購回一張西餐桌。自然白色，所謂大理石的。還配有六把所謂紅木椅。我用手去摸那西式桌子，冷冰冰、滑溜溜的。其天然的紋理也還算是養(yǎng)眼。雖然這西式桌子擺放在我這中式房間的餐廳里有些不倫不類，若不用心考究，也還馬虎過得去。說老實話，我有點高興甚至有些喜歡。
然而，當(dāng)我注意到這西式桌子不是四邊相等時，之前的“有點高興甚至喜歡”登時煙消云散。在這陽光明媚的陽春，我竟打了個冷顫。
我不知道冷顫是不是一絲良心發(fā)現(xiàn)，反正我的目光馬上轉(zhuǎn)移到了退出餐廳暫時放于書房的八仙桌上。
我們家里的這張八仙桌，是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作為我愛人的嫁妝之一和愛人一起嫁到我們家的。我常聽愛人說，這張八仙桌選用苦楝樹為材料，而且材料經(jīng)過嚴(yán)格時間的水中浸泡之后，再加一個夏天的暴曬。其目的在于因季節(jié)變化而防其變形。
為了做好這張八仙桌，岳父大人打聽當(dāng)?shù)厮凶瞿竟さ膸煾担瑳]一個滿我岳父之意。后來一個偶然機會，我岳父因村務(wù)出遠(yuǎn)門時，找了位專做八仙桌的師傅。至于為什么選用苦楝樹作材料，后來我在岳父大人那解開了謎團。
苦楝樹，耐寒、耐堿、耐瘠薄。其皮、根、花、果均入中藥，而且都具殺蟲性。不僅如此，其材質(zhì)從外到內(nèi)，由白色漸入淡黃，再入褐紅。質(zhì)地輕軟度適中，有光澤。之所以選用此樹作為原材料做八仙桌，還因為苦楝二字諧音“苦煉”。故此，鄉(xiāng)里人多以此作為激勵自家閨女嫁入婆家后，能像苦楝樹一樣，歷煉自己，有德、有能、有用，促進(jìn)家和萬事興。
解開謎團的我，因此做了一首七絕：不仗容顏許世間，但憑德道惹人憐。神州滿是斯材日，萬戶和諧動管弦。
二十七年了，我們家的這張八仙桌伴隨我們家從鄉(xiāng)下走到縣城，不僅一起度過了陽光燦爛的春天，而且還走過了秋風(fēng)瑟瑟、大雪紛飛的秋冬。她，仿佛就在進(jìn)入我們家門的那天起，成為了我們家的重要一員。
每當(dāng)我高興時，我就會一邊喝酒，一邊與之聊天。有幾次，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多了，反正我看見她幾種顏色依次變換，最終變成了淺紅的顏色，仿佛有一股暖流注入心底。
有時我心情不好，也會一邊喝酒，一邊讀她。那粗獷的紋理，讓我感受一種絕大之美。于是我也就想到她的直挺和高大；想到她的百蟲不侵；想到她的一切……于是，所有的不快無影無蹤。
如今，這張所謂大理石做的、長方形的西餐桌，冷冰冰、硬挺挺地住進(jìn)了我們家的餐廳——她最想棲身的地方。我仿佛看見一群黃毛發(fā)、藍(lán)眼睛的人在我家瘋狂暢飲、而且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然而，最令我擔(dān)憂和心痛的是:如今哪家住新房了,哪家的孩子結(jié)婚了,都將八仙桌逐出了其家門。
我們家的八仙桌，將會面臨怎樣的命運呢？……我仿佛在夢里聽里哭泣。
2012.04.02晚11時 (編輯：作家網(wǎng))
